孙路平*
(北京航空航天大学外语系,北京,100083)
摘 要: 《奥瑟罗》是莎士比亚最负盛名的悲剧之一,自搬上舞台之日就引起轰动,后世的人们也一直孜孜不倦对它进行分析、评论和改编,其影响力持久且是世界范围的。在阅读或是观看《奥瑟罗》时,人们情不自禁的沉浸于一种审美快感中。本文主要从美学批评角度对其进行解构剖析,试图发掘《奥瑟罗》的美学价值。
关键词:《奥瑟罗》;莎士比亚;美学;审美快感
The Aesthetic Value in Othello
SUN Luping
(Beijing University of Aeronautics and Astronautics, Beijing, 100083)
Abstract: Othello, a masterpiece by Shakespeare, since its first appearance on stage, has been attracting intense scrutiny among the critics and playwrights all over the world. While reading or speculating the tragedy, one cannot help indulging himself into an aesthetical pleasure or jouissance. In this article, the writer tries to analyze it from the angle of aesthetic critics and fathom its aesthetical value.
Keywords: Othello, Shakespeare, aesthetics, pleasure or jouissance
《奥瑟罗》作为莎士比亚悲剧中的杰出代表作,自问世以来,批评界对其文学内容、意义、价值等方面的争论就没有休止过,传入中国的一百多年里,国内学者对其进行的研究评论更是百家争鸣,百花齐放了,其解读和讨论主要表现为这样几个方面:马克思主义的文学批评,从人文主义入手肯定《奥瑟罗》的进步性,对中国戏剧改编《奥瑟罗》的评论,嫉妒说和非嫉妒说之间的争论,从宗教、种族、文化身份角度解构《奥瑟罗》等。
与别的文学形式一样,戏剧也是心灵与心灵互相交流的一种媒介。一切正确的批评理论都必须以深刻了解创造心灵与鉴赏的心灵为基础。
《奥瑟罗》(以下简称《奥》)的结局,如其他莎士比亚悲剧一样,奏响死亡的悲音,善良和正义的力量被摧毁,我们伤心,痛苦,愤怒,不能否认,我们在欣赏《奥》时不觉中已沉浸入一种振奋的审美的迷醉状态。所以,无论从文学作品的思想内涵还是从作品的审美价值角度,我们都有必要对《奥》的美学意义作一个详实的分析。
一、产生和维持审美经验的条件
悲剧起源于宗教祭祷仪式,首先是一种艺术形式,而观看悲剧则是一项审美活动。
美是审美经验的产物,而审美经验是超功利的,独立于道德的,伴随着强烈的情感。那么,我们究竟是在怎样的条件下进入审美经验呢?
英国心理学家爱德华布洛(Edward Bullough)的“心理距离说”提出了一个确定审美经验条件的标准。
我们可以把“距离”描述为说明审美对象脱离与日常实际生活联系的一种比喻说法。
根据布洛“距离的自我矛盾”(“Antinomy of Distance”)的原理,一方面,距离的存在使我们能够超出个人需求和目的的范围,使我们能够超然(detachment)而客观的看待事物。
莎士比亚在戏剧使用各种手法造成艺术与生活的距离化。
(1)空间的遥远性。高乃依曾在《巴雅泽》中说“距离增强敬意。”悲剧中形成“距离”最明显的手法就是让戏剧情节发生的事件是在远古的历史时期,地点是在遥远的国度。莎士比亚把《奥》的地点放在意大利,而且用一个黑皮肤的摩尔人做主角,谁也不知道这个摩尔人究竟是哪里的人。
(2)人物、情境与情节的非常性质。《奥》的悲剧英雄奥瑟罗是驰骋战场的将军,身居要职,地位上和意志力量上都极大的超出于一般人,这使他的沉沦更显悲惨,悲剧感和崇高感都有增强。他那种超群的力量,令人难以置信的弱点—嫉妒与轻信,不寻常的不幸,都使观众读者不可能把自己同他等同起来。现实生活中,再嫉妒的丈夫,大概也不会如此容易的被蛊惑而杀死自己的爱妻,谨慎完全可以避免祸患的发生。所有这些因素,都会使悲剧高于一般生活。
(3)艺术技巧与程式。《奥》剧中时间和空间的统一坚决地服从了情节的统一,奥瑟罗在短短的时间里,一个睿智、宽容的人,一个痴情的丈夫,经历了怀疑、痛苦、忌恨的情绪,变成了一个恶魔,这都是违背常理的,但却有利于情节的统一,保持艺术与生活的距离。
(4)抒情诗的成分。奥索罗临死前的慷慨陈词,“诗的音调”达到了最高。
请你们据实禀告这个不幸,
不要偏袒,也不要恶意诬陷;
那么你们会说,
我爱的太痴情,却不清醒;
我本性并不嫉妒,但一旦发作,
就会丧失理智;
象愚昧的印度人,我亲手扔掉,
比那整个部落还要贵重的珍珠;
我的眼睛不常流泪,但一旦被感情征服,
也会潸然泣下,如那阿拉伯的胶树滴落
疗养伤口的液汁。
那庄重华美的辞藻、和谐悦耳的节奏和韵律、丰富的意象—这一切使此处的悲剧情节大大高于平凡的人生,而且抒情的宽慰减弱了我们可能感到的悲剧的恐怖。
因此,我们可以看出,悲剧情节通过所有这些“距离化”因素被“过滤”了一遍,避免了客观对象与审美主体经验的完全协调。观众读者在看到伊阿古的自私、奥瑟罗的嫉妒这些恶的道德缺陷时,在看到善良的苔丝德蒙娜惨死时,就会去凝神观照客体本身,而不是回想起自己的悲欢忧患,多疑猜忌的丈夫不至于把悲剧情节吸收到自身,导致内模仿的可怕结果。距离化使悲剧所产生的剧烈的悲痛才有可能减轻,从而获得审美的快感。
另一方面,审美主体和客体的关系必须是切身的,客体能成功吸引我们的程度就会直接对应于客体于我们的智力特点和经验的个人特质完全一致的程度。在《奥瑟罗》中,莎士比亚对人性中善恶两极的双向运动进行了深刻的探索。奥瑟罗最初体现为一个冷静、宽厚和高尚的人,但随着剧情的发展,他人性中恶的方面被诱发出来—多疑、轻信、嫉妒;伊阿古表面诚实忠厚,内心里却自私、狡诈、狠毒。所描绘的激情也都是最基本的,比如征服与反抗等,这些都可以毫无例外的感染每个人,人们在可恐怖的事物面前往往变得严肃而深沉。他们或者对生与死、善与恶、人与命运等问题作深邃的哲理的沉思,或者比较悲剧情节与他们自己的个人经验有相似之处时。诉诸我们内心深处的欲望和本能,悲剧成功而强烈的吸引了我们的注意,我们更加理解奥瑟罗的爱与恨,同情苔丝德蒙娜蒙受不白之冤,甚至是伊阿古的自私和功利心态。
因此,《奥》剧艺术成功的秘密在于距离的微妙调整,使我们观众读者的移情和内模仿的倾向恰到好处的得到了平衡。正如布洛所说:“在创作和鉴赏中最好的是最大限度的缩短距离,但有始终有距离。”
二、《奥》悲剧审美情境的生成
悲剧审美情境的生成以悲剧审美客体对象为基础。莎士比亚在展示奥瑟罗与苔丝德蒙娜的悲剧性命运的过程中,以悲剧人物的内在生命激情作为结构的轴心,遵循其生命活动的逻辑,着意渲染他们的矛盾、选择、觉识、毁灭等一系列悲剧生命活动,创造出一幕幕惊心动魄的悲剧情节、悲剧场面和悲剧氛围。
悲剧审美情境的生成又离不开悲剧接受主体。随着剧情的发展,观众读者受到越来越强的悲剧刺激。于是,悲剧审美主客体之间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悲剧审美力场—它以悲为发端,促使悲剧审美主客体相互感应,甚至,相互触发、衍生出独特具体而又有人类普遍意义的同情、怜悯、恐惧、挚爱等丰富多样的悲剧审美激情。
《奥》剧获得极大成功的一个重要原因就在于莎士比亚非常重视并擅长不断调节接受主体的审美期待,引发情感积累,这就导致观众读者的审美心理活动与悲剧人物的生命历程的指向沿着相同方向发展,我们在想象中把自己和奥瑟罗等同起来,因胜利而意气昂扬,因恋爱而欣喜,和他一起听伊阿古的谗言,遭受妒忌和愤怒的折磨,最后在绝望和痛悔中死去。我们自动的追逐戏剧情节的展开,对全剧的动机和趋势没有任何抵触。我们不觉中为逐渐增强的悲剧审美力场的磁力裹挟吸引,直至达到悲剧审美情境的高潮。
在剧中,莎士比亚调节悲剧接受主体的期待视野的手法之一:袒露悲剧人物奥瑟罗与苔丝德蒙娜将现未现的悲剧结局及其难以逃避罹难的悲剧现实关系,迅速激发起接受主体的悲剧审美期待。
伊阿古由于嫉妒而设下毒计,决心摧毁奥瑟罗的爱情信念,奥瑟罗的对人对社会的理想化导致他的盲目轻信,卡西欧风流轻狂而遗人把柄,甚至苔丝德蒙娜的对爱情和自由大胆追求对父权社会的挑战,都使悲剧人物的命运在不远处若隐若现。
当悲剧人物不屈服于悲剧命运,向意识到的悲剧命运挑战时,他的生命历程与生命激情就给接受主体的审美期待注入亢奋、悲壮之气,剧终时爱美丽娅的指证与奥瑟罗磊落之辞是典型的例子。当悲剧人物只是消极地应付挣扎,如苔丝德蒙娜对夫权的顺从和逆来顺受,甚至在生命的最后也说“没有谁,是我自己(杀了自己),向我的夫君致敬”,接受主体的审美期待的情弦颤动起悲凉之音。当悲剧人物意识不到客观的危机对自己的生命活动可能带来的毁灭性打击,如奥瑟罗听信谗言而丧失理智,我们只能无可奈何却心痛的看着他陷入毁灭的深渊。
莎士比亚调节悲剧接受主体的期待视野的手法之二:注意随时随地点奏出作为作品基调的悲剧主旋律或悲剧主题,不失时机地唤醒、保持接受主体的审美期待。
从悲剧一开场,伊阿古由于没有获得升迁机会,便咬牙切齿发誓要报复奥瑟罗和卡西欧,通过精心设计的提问和模糊回答,诱使奥瑟罗的疑心越来越重,越来越恼怒;手帕事件的发生是苔丝德蒙娜的悲剧的一个重要的催化剂;伊阿古和卡西奥的对话更使奥瑟罗张冠李戴的认为他的妻子正是“那个放荡的女人。悲剧主旋律的节奏越来越快,悲剧音量越来越强,接受主体的审美期待始终如一,悲剧审美情境张驰相生而高潮迭起。
莎士比亚调节悲剧接受主体的期待视野的手法之三:淋漓尽致的表现弥漫于悲剧人物内心世界的苦痛,强化接受主体与悲剧人物之间内在生命激情的感应效能。
奥瑟罗对苔丝德蒙娜的爱情由感动、痴情、骄傲、完全信任到怀疑、迷茫矛盾、痛苦、恼羞成怒,经历了一系列的激烈的心理斗争和挣扎。这是创造悲剧性心理氛围,激发接受主体情感介入的再一种重要艺术手法。
三、审美痛感和快感
1.悲剧痛感
悲剧总比喜剧更能激发人的生命激情,怜悯和恐惧也总是比欢乐或满足更能打动人心。对悲剧经验来说,怜悯和恐惧两种情绪必须同时被激起。
苔丝德蒙娜那纯洁的脸庞,爱美丽娅勇敢的声音,奥瑟罗真诚的忏悔,就像是秀美柔弱的事物在吁请我们的同情。我们对悲剧人物的爱和同情,以及因为它的缺陷或痛苦而产生的惋惜感都极大地缓和了可能的恐惧的情绪。
然而,仅仅是带有悲哀感的秀美,并不能产生真正的悲剧,因为它缺少那种鼓舞人心和令人振奋的力量。这种力量是由恐惧的情绪引起的。欣赏《奥》时我们一定能感到面对某种压倒一切的力量那种恐惧,以伊阿古为代表的恶的力量作为一种否定的破坏性的东西,作为死亡原则,处处显示出来,它要孤立、分裂、摧毁美,而奥瑟罗、苔丝德蒙娜及爱美丽娅代表的善的力量则显得寡不敌众,高尚的灵魂受压抑发生冲突和遭受摧残。失去理智了的奥瑟罗把纯洁无辜的苔丝德蒙娜扼死在床上,爱美丽娅被刺死,奥瑟罗自杀,成为全剧中最可怖的场景。
痛苦的征服代表着艺术的最大胜利。悲剧审美的一切效应皆经由痛感而生成,悲剧审美痛感可以增强我们在怜悯和恐惧以及在观赏形式的美当中获得的积极的快感,增强我们对苦痛的承受力,优化我们的人格结构。
2.悲剧快感
审美活动总要伴随审美愉悦,痛感不是悲剧审美的终极效应。痛苦在悲剧中被感觉并得到表现,与此同时,它那郁积的能量就得到宣泄而缓和。这不仅意味着消除高强度的紧张,而且也是唤起一种昂扬的生命力感,于是就引起痛感向快感的转化。
这里,我们来具体看一下《奥》中悲剧痛感是如何向快感转化的。
悲剧审美对象的非悲剧因素是影响悲剧审美痛感转化的第一个因素。《奥》剧首先通过引起人的两种最强烈的感情—怜悯与恐惧,心灵被其打动之后,便达到极高的情感基调,它更能敏锐的感受诗的优美,它最适于接受艺术的影响,欣赏声音与形象、比例与和谐等等,悲剧的形式美方面才能发挥其最大效力。
在出现苔丝德蒙娜和爱美丽娅横尸舞台的悲惨场景后,莎士比亚巧妙的创造了悲剧审美的形式美。奥瑟罗自尽前对威尼斯的时辰说的一段话,情感饱满,又兼措辞的高雅,奏响了悲剧的强音,强烈的痛感搅动着我们每一个观众读者的心。同时,它表现出来的形象美又有其相对的独立性,对最惨淡的对象加以克制,使之改观,使之只剩下美和壮丽,令人赞叹。悲凉的音调被英雄主义和慷慨激昂的音调压倒,痛感被艺术表现的美引起的快感所淹没了,这就是崇高感由第一个阶段—恐惧,进入第二个阶段--惊奇和赞美。
接受主体同情与爱的欲求的满足是影响悲剧审美痛感转化的第二个因素。审美同情使我们分担奥瑟罗的痛苦感情和癫狂情绪与苔丝德蒙娜的无助,我们设身处地想象他们正在体验的不幸,自我与非我之间的界限不再明晰,主客体的情感融汇为一道和谐之流。
接受主体从悲剧审美中获得对人生的认识和理解及自我价值实现欲求的满足是影响悲剧审美痛感转化的第三个因素。高尚情感被唤醒,新的人格在悲剧人物的受压抑、遭毁灭的生命活动中诞生,自我人格中的否定性因素被扬弃,这正是人实现自我创造性的体现。在观看《奥》剧时,我们的心灵一次次的惊讶于、震撼于人性中的恶—嫉妒,自私、报复心、贪婪,我们一次次的为美、正义和善良的永生而变得热血沸腾,我们的追求与价值取向得到了一次升华和净化。就像卡尔雅斯贝尔斯在《悲剧的超越》说的那样,悲剧作品“清除掉我们日常生活中那些花哨、迷乱、琐屑的经验--所有那些使我们狭隘、盲目的事物,从而使真理成为我们的一部份。”
可见,悲剧的本质并不在于它的可怕。伟大的悲剧作品使我们感到的不是沮丧,而是它通过让人面对困境而唤醒人的价值感,给人以充分的发挥生命力的余地,于是,伴随着洋溢的生命与紧张的活动,我们体验到了一种超脱和自由的审美快感悲剧的快感,那是对痛苦现实的美丽外形所感到的日神精神的欢乐。
四、《奥瑟罗》高层次审美情境中体现的生命力感
让接受主体从悲剧人物有限的生命历程中发现深刻的人生悲剧意味和永恒的生命激情,这是作家创造高层次、高品位悲剧审美情境必须遵守的一个原则。
悲剧是哲学的艺术。悲剧人物的生命激情与生命历程的展开不是人的非理性本能冲动。悲剧提出和解决生命的最高的形而上学问题,它意识到存在的含义,分析全人类的问题。
任何伟大的悲剧都不能不在一定程度上是悲观的,因为它表现恶的最可怕的方面,而且并不总是让善和正义获得全胜;但是,任何伟大的悲剧归根结蒂又必然是乐观的,因为它本质里是表现处于惊奇和迷惑状态中一种积极进取的充沛精神,表现壮丽的英雄品格,它激发我们的生命力感和努力向上的意识,如叔本华所说,它把我们“推向振奋的高处”。
一方面,我们在命运的摆布下深切的感受到认识到人是柔弱而卑微不足道的,无论悲剧人物是怎样善良的一个人,他都被一种不可理解也无法抗拒的力量,莫名其妙的推向毁灭。另一方面,我们在人对命运的斗争中又体验到蓬勃的生命力,感到人的伟大和崇高。我们会在暂时的抑制之后,感到一阵突发的自我的扩展。
《奥瑟罗》的悲剧中能打动我们的事物,是在强力上超乎寻常,是非凡人物的超乎寻常的痛苦,我们虽然为悲剧人物的不幸遭遇感到惋惜,却并不感到被压抑而心情沮丧,而是感到鼓舞和振奋,十分生动的体会到这种被践踏的东西的价值,得到一种新的力量的启迪。就像神话中的献祭,奥瑟罗和苔丝德蒙娜作为两个理想主义的个体被毁灭了,但美却获得了永恒,他们甚至在被可怕的灾难毁灭的情况下,仍然能保持自己的活力与尊严,向我们揭示出人的价值,一种神圣和庄严的崇敬之情在我们油然而生,让我们赞美他们的力量和坚毅。雪莱在《为诗辩护》中写道:“最高等的戏剧作品里很少教给人苛责和仇恨,它教人认识自己,尊重自己。”
人性中的精神力量只有在困苦和斗争中,才充分证明自己的存在,(史勒努尔:《戏剧艺术与文学演讲集》,66-69页)悲剧精神也全在于对灾难的反抗。只有当陷入命运罗网中的悲剧人物奋力挣扎,拼命想冲破越来越近的罗网的包围而逃奔,只有当他表现出坚毅和斗争的时候,才有真正的悲剧,哪怕他的努力不能成功,哪怕表现出的仅仅是片刻的活力、激情和灵感,使他能超越平时的自己。苔丝德蒙娜面对父亲和众元老对其婚姻的反对,寒无惧色,掷地有声,“这儿是我的丈夫……我有权利向我夫主尽我的名分”,大胆追求自己爱情。当悲剧人物的生命受到压抑甚至毁灭时,生命的激情往往会被激活到最兴奋的存在状态。102爱美丽娅面对伊阿古的威胁,勇敢地说出事情的真相,维护女主人的尊严,哪怕是牺牲个人生命也在所不辞。唯有这些对痛苦的反抗,才能引起我们的快感。
悲剧认定死亡是不可避免的,然而,悲剧审美形态展示的不单单是人的生命毁灭或死亡的结局,它必须表现悲剧人物充满生命激情与悲剧精神的抗争过程。38肉体的失败往往在精神的胜利中获得加倍的补偿。我们所说的“精神的胜利”,是在《奥》结尾时感到那种勇敢、坚毅和宏伟气魄的显露。是人在追求本质力量对象化过程中生生不已的内在意志激情,这是决定悲剧存在的深层次质的规定性。
人的生命激情与悲剧精神联系着社会—文化的不同层面,使得人的生命活动的价值和意义具有多层次性,它所联结的社会--文化层面愈高,呈现出的人的生命激情与悲剧精神的价值和意义则愈高。生存、爱情、自由与社会—文化的不同层面相联结,体现了三个不同价值层面的人的生命激情与悲剧精神。奥瑟罗和苔丝德蒙娜对爱情和自由的追求体现了他们崇高的价值层面。
所以,在悲剧观赏中,随着感到人的渺小、生命力受到暂时阻碍之后,会突然有一种自我扩张感,在一阵恐惧之后,会有惊奇和赞叹的感情,一种更强的生命力的洋溢迸发。87。悲剧性不是人们对人生的悲观主义哀叹,相反,它包含着人们对人生价值的充分认识、积极肯定、热情礼赞。
参考文献:
[1]曹树钧:《莎士比亚在中国舞台上》,哈尔滨:哈尔滨出版社,1986
[2]李伟民:莎士比亚的《奥瑟罗》批评推进在中国,江汉大学学报,2005,(6)
[3]罗振跃:《奥瑟罗》悲剧人物的心理分析,广东商学院学报,2001,(2)
[4]佴荣本:《文艺美学范畴研究—论悲剧与喜剧》,南京大学出版社,2002
[5](德)尼采著,周国平译,《悲剧的诞生》,广西:广西师范大学出版,2001
[6]孙家琇:《论莎士比亚四大悲剧》,北京:中国戏剧出版社,1988
[7]雅斯贝尔斯:《悲剧的超越》,工人出版社,1988
[8]亚里士多德:《诗学》,人民文学出版社,1962
[9] 曾玉宏:《奥赛罗》悲剧的美学意义,雁北师范学院学报,2004,(4)
[10] 朱光潜:《悲剧心理学—各种悲剧快感理论的批判研究》,人民文学出版社,1985
[11] 吴虹:关于莎士比亚戏剧教学中人性哲学的—从奥赛罗的形象塑造谈起,《教育探索》,2004,(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