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庆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 李茹 中国 重庆 400047
摘要：身份是一个比较复杂的概念，‘同一性’和 ‘持续性’是其两个主要特征。身份的内涵不是固定不变的，相反它是在社会实践过程中构建而形成的，并随社会的变迁而发生变化。在语言实践领域，语言与身份构建存在着非常紧密的关系，这种关系是辩证的。前者既是后者的条件也是其结果。语言与身份构建之间具有动态的，双向的特征。语言的社会本质特征和构建功能是实现这种关系的基础，语言的选择反映说话者的社会身份，同时社会身份的构建是在语言选择的过程中得以实现的。交际双方在交际过程中常为维护自己和所属群体的身份而选择语言，并在交际中构建自己的社会身份。本文使用诸多例证证明这一结论；并分析在当今这种‘多元化’的社会交往中， 语言选择与身份的构建之间的关系更趋复杂化，多元化。
关键词： 语言选择 身份构建
一 关于语言和身份的认识
关于身份，Jenkis (1996:4)的定义是： 身份是存在个体和群体之间的，系统性的，具有区分性的， 有意义的一整套规范。身份确认你是哪一类人， 属于哪一群体， 同时它也是区别群内与群外的指示项。身份指个体或群体对自身的意识。 这种意识可以通过自己及他人的认识得以实现。身份的内涵可以由多方面构成，如民族，地域，种族，性别，社会阶层，职业等（Swann, J et al 2004）。（2本新）身份是存在于个体或群体中的一种潜在的同一性特征（sameness）。这种同一性特征是个体或群体区别于其它个体或群体的因素。从这个意义上讲，身份是一种抽象的东西，但是这种抽象的东西能把异质（heterogeneous）个体或群体区分开来。而且反过来说，不同的个体或群体会潜意识地维护和保持自己独特的身份,使其保持同质的特征(homogeneous entity)。身份的问题事实上主要集中强调其同一性（unity）原则和持久性（continuity）原则。关于身份的认识，不同的学者从不同的角度加以分析。本质论学者认为: 身份是个体或群体间的区别性特征,这些特征是基于内部本质和特征的不同(inner essence or property)。从这个角度上讲,身份是一个自然的,永恒的品质,是源于个体或群体间的同质性,并独立存在的东西。批评家认为身份的构建应强调社会的作用。 因为各种不同的身份的确立应被看作是在特定的社会环境中构建形成的。它是一种策略性的抽象（strategic fiction）(作者译注)，它是对于处在不断变化中的社会环境做出的反映，因此， 身份从属于这样的变化并且在其中进行构建。而本质理论家强调的自身与他人的异同只不过是一种自恋行为（narcissism）而已。社会全球性的发展是不可阻挡的趋势,社会的变化削弱了身份中那些稳定的固化的因素,促使身份危机的到来，身份的疆域扩大了,它的界定倾向于以自我趋同(self-sameness)作为一种大致的标准。
语言是一种社会现象，它反映社会的存在和变化，这是语言的本质特征。语言的功能是思维的工具，交际的手段，社会身份的标志（陈松岑1999：10）。戚雨村（1993）认为：语言的社会功能传递非语言信息，既言语行为所折射的语言使用者的社会信息（social meaning）,比如:社会关系,社会身份.语体特征,个性特征等方面的意义。由此可见, 语言与社会身份的关系是紧密相连的。Spolsy（2000）认为：识别一个人最普遍使用的方法是通过识别他的语言，因为语言是人们在整个社会化过程中与相存的一种稳定的，内在的联系。 虽然个体或群体的身份可以通过诸如服饰， 食物等外显因素体现出来，但是它们不具备语言的身份标志功能，因为语言可以用来进行思维并且可以用来建立某种社会关系。在多语社会或多民族的国家的人群之间不可避免地要涉及语言的选择。 语言的选择可以从政治及经济领域进行解释， 但是这是从物质方面进行的， 语言的选择在身份够建中的作用是指非物质方面。不同民族的人门都人为自己的民族语言是最能保持和体现他们传统的独特东西。
二 语言与身份的研究
Burke（1969） Le Page 和 Tabouret-Keller (1985)认为：语言行为就是演绎身份的各个方面（linguistic behavior is a series of acts of identity）（作者译注），在这样的行为中， 人们标明自己的身份， 同时又努力确立自己在社会生活中的作用。早期的研究常把身份看作是一种固定不变的东西或是存在于语言外部的，先于语言的东西， 语言使用的异同反映身份的差异。如变异派学者拉波（1963）的研究。但是这样的研究只不过限于性别， 年龄特征及民族特征的不同在语言的选择上的体现。身份意识通常是通过使用一些语言特征显示出来。Chamber指出： 身份的范畴早已沉淀在阶级，年龄， 性别和民族意识之中。身份意识可以通过语言的选择来体现， 以顺应理论为基础，从文化身份的角度考虑， 说话者在说话时实际上在顺应那些看不见的社会规范而并不是就听话者的语言本身。所以，语言和身份的关系在早期社会语言学的定量研究中认为：身份被看作一种社会变量（social variable）在语言变量中的映射（mapping）。
近期的研究是采用后现代结构主义（post structuralism）方法，把身份看作是一种处于不断变化的状态之中。 语言，更准确地说语篇是构建身份的主要手段。 此方法的目的是把身份的构建看作是一个过程而不是静止不变的东西。Joshua, A & Fishman（1999）强调语言在身份构建中的重要作用。他们认为语言与身份或者民族身份是紧密联系在一起的，这种联系是多维的，有时具有高度突显性（saliency），潜在性（potency），决定性（inevitability），但有时却不是这样（p4）。在他们看来，语言本身是定义身份最重要的因素。因为，‘从文化，历史，血缘，祖先和独特性各方面的差异与语言间的差异是大体上是一致的， 一个人的行为会把各种不同类型的身份意识加以组合，演绎并表现出来’（448）。只有语言才能在社会的不断变革中，人们之间的相互影响中唤起一种连续感。Gudykunst and Schmidt (1988:1) 说: 语言和身份的关系是相互的, 也就是说,语言影响身份的构建, 身份也影响语言的态度和语言的使用。Fairclough（1992：43-45）采用 Foucault建构话语的观点：它涉及将话语看作是从各方面积极构建社会的过程， 话语构建知识客体， 社会主体和自我‘形式’社会关系等。 把语言实践对于社会身份的影响问题放在话语分析的地位。Foucault认为话语在社会主体的身份构建过程中具有其重要的作用；主体问题，社会身份问题，个性问题应该话语关注的对象。以往的主流语言学派始终人为社会主体持有一种前社会（pre-societal）的观点，按照这一观点，人们进入社会，并带着预先形成的社会身份发生相互的作用， 从前的身份影响人们的实践， 但不受人们的实践的影响。用语言学的术语来讲，一个人的身份会影响到他所使用的语言，但是语言的使用几乎不影响或建构社会身份。主体性和社会身份是语言学研究的边缘问题， 关于它们的研究一般限于这样的理论： 一个言谈者的身份（社会来历， 性别， 阶级， 态度， 信仰等等）是在他所选择的语言形式和意义中得到‘表达’的。Fairclough同时指出：话语和主体观点是一种辩证的观点，它将社会主体看作是由话语实践构成的， 但是这些主体也能够重建那些实践。话语的建构包括三方面： 身份（主体， 主体地位，自我等不同的说法）的建构；人际间的关系；知识信仰的建构。 这三方面分别对应语言的三个功能（身份功能， 关系功能，观念功能）。在韩礼德（1978）那里，身份功能和关系功能被合并为人际功能。话语的这种建构性特征贯穿话语实践的始终，建构性有利于再造社会本身（社会身份， 社会关系，知识体系和信仰体系）。总之，后期研究强调：身份构建与语言的关系辩证的，前者既是后者的条件也是其结果；同时语言与身份构建是处在不断的动态变化过程中。
三 语言选择与身份构建
语言的选择反映社会身份，身份是在语言的选择过程中构建的。它们之间的关系是辩证的关系，同时语言的选择与身份的构建呈动态双向而不是静止单向的。语言的选择与身份构建存在于多语和单语社会中，人们在交往过程中通过语言的选择反映并确立自己的身份。Edgar W Schneider（2003）在对新英语（指一种被认为是在殖民主义后期形成的不同于一般意义上英语的新的语言形式）形成过程的研究发现：身份构建是整个过程中最明显的特征。这种特征在移民交往过程中也是比较突出的。 他认为社会身份的构建或重建通常是使用具有象征性的语言手段。语言除了具有确定身份的功能外，语言的选择还可以标示人际间的亲疏关系。当然，个体或群体的身份在人际交流中是动态的，人们常常会在不同的社会环境中重新定义自己的身份。同时，自己形象的确立是在与其它的人际关系中得以实现的。 所以语言的选择常是身份变化的标志。或者说，身份是在语言生态（ecologies）中构建的。
3.1语言选择与身份的维护
语言是个体或群体的标志，或者说语言的选择反映说话人的社会身份。这一结论是毋须再进一步论述了。Wardhaugh(1998:111)认为：“正如我们所看到的那样，语码的选择反映出一个人希望自己怎样地出现在别人面前。这一点似乎得到了很好的证实：你所选择的语码对于别人怎样看待你的确具有重要的因果关系”。例如， 2006年3月25日《重庆时报》刊登了这样一则新闻： 不满国人将英语， 希拉克愤然离场。内容涉及当法国商界的领袖人物塞埃上台发言是使用英语时， 法国总理希拉克不满欧盟峰会上国人不讲法语而拂袖而去，这让在场的欧盟各首脑吃惊的目瞪口呆。尽管英语被认作是通用的商务语言，法国总理希拉克却无法忍受法国人在国际会议上选用英语。 英语，法语和德语是欧盟所有成员国的工作语言。 目前，随着英语的普及， 法国正在想方设法阻止英语使之成为非官方语言， 为了使法语‘再放光芒’法国政府为欧盟所有新成员国的官员免费提供法语的培训，这种‘语言爱国’的行为实际上就是在各民族交往过程中设法维护自己的民族身份的典型范例。自上世纪80年代在美国兴起的English only 运动以来，各不同种族的人们参与其中并在不断地为自己的民族语言既是民族的身份作斗争。二十多年过去了，English only并为实现，相反English plus是美国社会的语言现状。但我们同时要注意的是： 同种语言并不表明具有同一身份， 语言和身份的关系并不是一对一的关系。 语言常常也从属于那些表明身份的比较明显的标记。 例如，多伦多和Memphis说英语的白人一定认为他们的身份是一样的， 尽管他们的方言不相同； 而在Memphis的白人和黑人尽管说同样的方言，但他们认为身份却不一样。事实上，人们在交往过程中都有维护自身及所属群体身份的愿望，这种下意识的行为是语言本身之外的意义，因为语言的选择是交际者寻求一种身份归属（ascribed identity）的重要途径。
3.2语码转换与身份构建
语言与身份的构建常常反映在交际中存在的语码转换。语码转换是指在交际过程中使用两种或两种以上的语言或变体。语码转换中的身份构建强调语言的外部作用和语言使用所产生影响。身份构建是语言接触的最重要的方面。Gumperz（1982）把语码转换分为两种类型：情景性转换（situational code switching ）和喻义性转换（metaphorical code switching）。 前者侧重于转换的外部环境，后者则强调内部环境的需要，如通过语码转换区分群内（in-group）与群外（out-group）成员的身份标志。语码转换中形成的语境化线索（contextual cues）是其功能得以实现的条件。语码转换是一种社会现象，语言的选择是一个潜意识的行为，在交际进行过程中， 社会及意识形态的考虑远比行为本身重要得多。也就是说， 语码转换并非是一种个人的语言僻好，而是在交际过程中，交际双方是在有意识地使用转换的意义和规则的前提下进行的。其中语码转换对于确立交际者的社会身份及态度是其主要目的和功能。
House J & Rehbein, J （2000：135-141）指出： 语码转换具有两个重要的功能： 交际功能（transactional）和社会， 情感功能（social /affective）。前者主要是用作一种交际策略，确保信息传递的真实性和准确性，取得信息的交际效果是其主要的功能； 后者与语言的人际功能有关， 它强调在一定条件下的语码转换对于构建个体的社会民族，性别，职业身份起重要作用以及人际间的亲疏关系。作者以在新西兰一家工厂车间工作的工人为调查对象，研究语码转换在构建身份时的重要作用。这家工厂的工人来自不同的民族，其中主要是来自Maori 和 Samoan两个地区的工人，他们在交际的过程中，频繁地在毛瑞语，英语及萨莫儿语之间进行转换。通过分析来自各种不同的工作部门的语码转换数据处理后发现：不管是来自Maori 还是 Samoan的新西兰人，他们常使用这种语码转换的方式来标示他们的民族身份，同时构建和强化在同一车间工作的同乡之间的亲密关系。事实上， 在同乡间交际时他们大多使用自己的民族语言，因为他们共同的民族身份是最突显的部分。任何时候他们之间的交际在潜意识中都指向他们共同的民族身份这一特征。Hansen（2005）认为 ：民族身份在社会学科中被人为是：一种关于过去情结中的自我意识；进步的社会交际学派却人为这种身份在一定的社会环境中，在具体的社会实践中构建，形成和发展的。 身份被人为是一切社会交往的源泉。也就是说，身份并不是与生俱来的，事实上，它是一种动态的， 复杂的社会现象。 身份的这种‘情景性’会随社会环境的改变， 交际对象的不同而不同。语言作为身份最重要的指针之一， 在交际过程中，身份的不同是语言选择的渊源， 同时交际者在语言的选择过程中构建自己的身份。
3.2 语言选择与身份构建的多元化
前面说过，语言选择与身份构建是动态的，双向的关系。在经济全球化的今天，不同民族间交往越来越频繁，所以，语言的选择呈现普遍的现象，同时在交往过程中，社会的身份也发生了前所未有的变化，多元的社会造就多元的社会身份。例如，Gubbins, Paul & Mike Holt（2002）指出：在欧洲, 语言身份是复杂和多侧面的。语言身份被注入了一种添加的东西。因为在欧洲，一种身份证并不是指新东西取代了旧的东西，事实上，民族语言文化与世界性的，全球性的文化共存。从这个意义上讲，欧洲是一个跨国界， 民族， 文化， 语言的各种身份的大融炉。多重身份意识的建立在欧洲是消除一切民族冲突的最佳手段。 所以， 在语言教育的问题上，他们的指导方针是：尽量消除单语的教育，而实行双语或多语教育。Cheshire在本书中指出：在欧洲，说英语的年青人之间由使用单语转向使用多语的现象普遍存在，这是适应社会发展的要求，同时这样的选择具有一种特殊的情感价值， 因为使用不同语言或语言变体的一些特征可以表现身份的不同侧面。Hazen（2002）在对位于美国卡鄀里纳州北部的瓦芮恩镇的一个小村庄的54位居民调查研究发现：在过去的二十年间，瓦芮恩镇的居民逐渐与外界的接触增多（主要与周边的城市，对外的文化意识严重影响当地居民的文化身份。同时这样的交往给他们提供了许多新的语言的模式。例如在语言的使用过程中， 系动词的缺失就是最明显的特征之一，例如：They 0 real nice people 。从这些事例可以看出：语言选择是适应“全球化”的结果，在这交际过程中，人们的社会身份内涵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复杂化，多元化是其最明显的特征。同时，身份新的变化也促使语言间的变化和选择成为必然。
四 结论
本文从分析身份的概念入手，阐述身份的内涵是多侧面的，多纬度的。尽管如此，同一性和持续性一般被认为是其两个最明显的特征。在当今社会呈现多元化的今天，身份的界线越显模糊了，同等（sameness）性是区别不同身份的大致标准，而且身份的动态性，多元化是世界全球化的必然结果。语言与身份的关系是语言学家及其它学者长期关注的话题，因为，它们之间的关系是与生俱来的，语言选择与身份构建之间是辩证的关系，两者互为条件和结果。这样的关系源于语言的本质特征和功能，语言或话语的构建作用是其重要的功能，所以语言选择和身份构建应是我们分析社会问题的一个重要方面。
参考书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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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Gubbins, Paul & Mike Holt Beyond Boundaries: Language and identity in Contemporary Europe 2002 Clevedon, UK: Multilingual Matters.
6．Hazen, K dentity and language variation in a Rural Community Language vol 78 (2)2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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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House J & Rehbein, J (ed) Multilingual Communication 2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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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Hansen, A .D A Practical Task；Ethnicity as a Recourse in Social Interaction Research on Language and Social Interaction 38(1) 2005 p63-104
11．Fairclough, N Discourse and Social Change 19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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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bstract: identity is complicated notion, generally speaking, ‘unity’ and ‘continuity’ are the main features. The inner essence or property is not solid but dynamic. it reacts to the changing circumstance, and therefore subject to continuous change and reconfiguration. In linguistic field, the relationship of language and the construction is inherent, there is a between them, the former is not only the condition, but also the result. Language and identity construction are dynamic and bi-directional, the social essence of language and its constructive function are the basis of relationship between them. The choice of language reflects the social identity, while the realization of identity construction. The communicators try to maintain the individual and his group identity in their communication consciously and unconsciously. This paper analyze all the points and show many example to illustrate them. The ‘multiplicity’ of identity is also concerned nowadays.
Key words: language choice identity construction
作者： 李茹 （1974-）重庆师范大学硕士生， 贵州省黔南民族师范学院副教授
研究方向：社会语言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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