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 艳 艳
（安徽师范大学 外国语学院 安徽 芜湖 241003）
关键词：语域；文学作品；人物会话；翻译；措词；句法
摘 要：翻译的首要标准是“信”，即译文对原文的忠实。文学作品以写人为艺术创造的目的，它塑造人物形象的主要手段就是通过会话。因此译者在翻译文学作品中的人物会话时，不仅要注意译文与原文在内容上的忠实与对应，还要注意语域上的对应与传神，使译文读者如见其人，如闻其声。本文将通过对比分析《红字》中会话翻译的措辞和句法处理，说明语域对文学作品的翻译有至关重要的影响。
Register and The Translation of Conversation in Literary Works
SUN Yan – yan (College of Foreign Languages, Anhui Normal University, Wuhu Anhui 241003, China)
Key words: Register; Literary works; Conversation; Translation; Diction; Syntax
Abstract: Translation, which refers to fidelity as its ultimate aim, focuses on the faithfulness of the translated text to the original text. As a result, translator should pay special attention to the correspondence of register between two texts while translating the conversation, through which literary works achieved its characterization. This paper, based on the analysis of the diction and syntax of conversation in Scarlet Letter, points out the importance of register in the process of translating literary works.
翻译的首要标准是“信”，即忠实。它不仅包括译文和原文在内容、意义和感情色彩上的对应，还包括译文和原文在人物会话语言风格上的对应。文学作品以写人为艺术创造的目的，人物会话是塑造人物形象的主要手段，因此译者要想翻译出一本质量上乘的文学作品，就必须注意人物会话的翻译，为了再现原文中栩栩如生的人物形象，会话翻译的措辞和句法处理必须根据具体的语域而定，只有这样才能使人物会话在文白程度和语言风格上与原文一致。翻译中的语域对应与否决定着文学作品译文质量的优劣。
一、 语域与文学作品中的人物会话
不同的语言学家对语域这一概念有不同的解释。R.R.K. Hartmann & F.C. Stork在Dictionary of Language And Linguistics中规定语域“是具有某种具体用途的语言变体（variety），它与社会和地域方言（dialect）（因说话者的不同而异）相对”（Hartmann，1973）[1]。他们进一步将语域划分为话语范围（field of discourse），话语方式（mode of discourse）和话语基调（manner of discourse）。功能语言学家Halliday和Hasan在Cohesion in English （Longman, 1976：22）[2]一书中指出“语域是由多种情景特征——特别是指话语范围（field）、话语方式（mode）和话语体式（tenor）的意义——相联系的语言特征构成的。”①Halliday的话语范围指谈话题材（如政治、科技和家庭事务等），话语方式指交际形式（如书面语或自然口语），话语体式指语言的正式程度（如亲密体或随便体等，实际上是交际双方关系的反映）。综上所述，语域（register）就是指语言随着使用场合环境不同而区分的变体，是指在特定的语言环境中使用的、有一定的语言特征的语言变体（侯维瑞，1988：9）[3]。语域的决定因素包括：①the addressor（说话人或作者）②the addressee（受话人或读者）③subject matter（说话内容或题材）④form of communication（交际方式）（郭著章，1989）[4]。本文将着重从语域中的“the addressor（说话人）”方面论述语域与文学作品中人物会话的翻译。
文学作品以写人为艺术创造的目的，人物刻画的方法之一便是用会话来直接描绘和塑造人物。会话可以展示错综复杂的人物关系以及不同人物的性格特点，有时通过简单的三言两语就能把人物形象刻画得惟妙惟肖，从而使整部文学作品生动逼真，使读者如见其人，如闻其声，如临其境。文学作品中人物的每一句话都涉及说话人本身的各方面因素，它显示出人物的阶级，出身，籍贯，年龄，性别，性格，身份，职业，经历，处境，情感，心理，爱好，文化修养和思想观点等；简而言之，就是每个人都有各自的语言特点，不是千人一面，千面一腔。文学作品的作者在人物会话中使用符合人物性格特点的语域，所以译者在翻译时也要考虑到the addressor(说话人)的身份、地位等对会话翻译措辞和句法处理的影响，根据上下文的内容和情景选择与原文语域相当的语言，使人物跃然纸上，这一点是文学作品的一个特殊要求。译者要做到这一点，首先必须十分熟悉源语和译语，要有深厚的语言功底和判断、鉴别能力，要先以读者的身份对原文中人物会话的话语范围，话语方式和话语体式有一个全面的认识，在透彻理解的基础上，运用所掌握的语言和文化知识进行语域的对应和传神翻译，力求创造出一部堪与原文艺术效果媲美的高质量译文。
二、 语域与会话翻译的措词
每个人都有自己与众不同的性格特点，而每个人的语言也会根据自己的生活经历、文化修养而形成自己独特的口吻。文学作品中人物的语言是现实生活的真实写照，人物形象的典型化同他语言的个性化紧密相连，因此人物（the addressor）进行对话时总会说出符合自己身份的话。比如说，一位大学教授和一位农村文盲老大娘在谈论同一内容时使用的语言就完全不同。作者为了勾勒人物和产生特定的艺术效果，往往会使用不同语域的会话来表现各种人物的性格特点，所以译者也要相应地注意译词的语域；即原文如果使用文雅的语言，译文也要使用同样文雅的语言；原文使用通俗的口语，译文也要使用同样通俗的口语。
例1：… What think ye, gossips? If the hussy stood up for judgment before us five, that are now here in a knot together, would she come off with such a sentence as the worshipful magistrates have awarded? Marry, I trow not!”…
“The magistrates are God-fearing gentlemen, but merciful overmuch, ——that is truth,” added a third autumnal matron. “At the very least, they should have put the brand of a hot iron on Hester Prynne’s forehead. Madam Hester would have winced at that, I warrant me. But she —— the naughty baggage, ——little will she care what they put upon the bodice of her gown!…
…“This woman has brought shame upon us all, and ought to die. Is ther not law for it? Truly there is both in the Scripture and the statute-book. Then let the magistrates, who have made it of no effect, thank themselves if their own wives and daughters go astray!” （Nathaniel Hawthorne: The Scarlet Letter）
译文1：…你们觉得怎么样，女同胞们？ 要是那个破烂站在现在聚在一起的五个姐妹面前听候判决，她能像那些可敬的治安官们赏给她的那样判决轻易过关吗？天啊，我才不信呢！”…
“那帮官老爷都是敬神的先生，可惜心太软——这是事实，”第三个半老的妇女补充说。“最起码，他们应该在海丝特.白兰的脑门上用烙铁烙个记号。我保证那能让海丝特太太有点怕。可她----那个破烂货绝不在乎他们在她外套的前襟上贴个什么呢！…
…“这个女人给我们大伙都丢了脸，应该去死。没有法律管这种事吗？圣经里和法典上全都明明白白写着呢。那些当官的使它失了效，如果他们的妻子、女儿走上邪路，他们还得感谢自己。” （于世华译）[5]
译文2：…诸位女士，你们做何感想？若是将这个荡妇交给我们五个姐妹审判，怎么会像可敬的长官这样以轻描淡写的判决放她过去呢？天啊，我决不相信！“…
“长官们都是敬神的绅士，可也确实慈悲过了头。”第三个，一个中年妇女补充道：“至少，他们总该用烧红的烙铁烙海丝特.白兰的额头。我担保，海丝特太太将会因疼痛而有所畏惧。不过，她那个烂污女人并不介意他们在她的罩衫的胸口上贴上什么！…
…“这个女人给我们大家带来了耻辱，理当处死。对这事就没王法了吗？《圣经》和法典上不是明明写着吗？让长官们敷衍塞责吧，说不定有朝一日，他们自己的妻子、女儿也会堕落的！” （熊玉鹏译）[6]
这段会话节选自Nathaniel Hawthorne的著作The Scarlet Letter中的第二章（市场），表现的是一群家庭主妇（the addressor）对海丝特.白兰因犯通奸罪将要被在市场罚站示众这件事的看法。由于上文中已经对这些家庭主妇有所描写（这些家庭主妇——至少是她们中的大多数人，出语之泼辣和鲁蛮，无论在内容上，还是在语调上都会令今天的人惊愕不已”②），所以于世华的译文（以下简称于译）比熊玉鹏的译文（以下简称熊译）更符合家庭主妇们所用语言的语域。如：于译中的①你们觉得怎么样，女同胞们？②破烂；破烂货③官老爷；当官的④心太软⑤有点怕⑥丢了脸⑦应该去死⑧失了效⑨走上邪路和熊译中的①诸位女士，你们做何感想？②荡妇；烂污女人③长官们④慈悲过了头⑤有所畏惧⑥耻辱⑦理当处死⑧敷衍塞责⑨堕落从字面意思比较来看是同义词，但于译更加通俗化，口语化，很好地顾及到了说话者的身份，通过浅显平白的词语烘托出了一群受教育较少、文化修养不高的家庭主妇形象，为剧情的发展起到了渲染和铺垫作用，因此在会话翻译的措词方面做得更好。熊译虽然从整体来看比于译更加文雅，但是在保持语言流畅而文雅的同时，没有很好地注意the addressor（说话人）的身份问题，没有选择与原文语域对应的词汇。文学作品中人物会话的翻译就是要按照原文人物的身份和语言的使用场合，选择一个文白程度相当的表达方式，使读者能够象翁显良先生所言“如听其语，如见其人；听而闻其心声，见而识其品格”。这就要求译者对会话翻译中措辞的选择加以注意，从而使译文不仅传达原文的信息，而且唤起读者的艺术感受，造成一种美学效果。
三、 语域与会话翻译中的句法处理
文学作品的目的是通过语言给人一种身临其境的感觉，因此人物会话的语言多种多样，有使用方言，俚语，土话，行话等十分随便的语言，还有使用十分规范的语音，语调，句法严谨而刻板的正式文体等。为了塑造不同人物，原文作者对人物会话的选词，造句，修辞，结构等方面都十分注意。如海明威的“冰山”创作原则③中最著名的就是通过会话的结构安排，在不加任何指示性语言（如：她生气地说；他愤怒地吼叫着等等）的基础上，让读者自己去感受人物的心情和小说的主题。所以译者要想创造出高质量的译文，也应当注意会话中每个人物（the addressor）的身份，文化修养及其所处的语言环境，在翻译时运用译语的对应语域塑造原文的人物形象。会话中的措词在语域对应翻译中占主导地位，但句法的处理也同样重要。
例2：“…I,—— a man of thought, ——the book-worm of great libraries,—— a man already in decay, having given my best years to feed the hungry dream of knowledge, —— what had I to do with youth and beauty like thine own! Misshapen from my birth-hour, how could I delude myself with the idea that intellectual gifts might veil physical deformity in a young girl’s fantasy! …” （Nathaniel Hawthorne: The Scarlet Letter）
译文1：“…我，——一个有头脑的人，——一个博览群书的书虫，——一个已经衰老的人，已经把我的最好年华都用来满足我对知识的饥渴了，——我与你这样的青春与美貌已经无关了！我生来畸形，我怎能以此自欺，以为知识和智能可以在年轻姑娘的心目中掩盖肉体的缺陷！…” （于世华译）
译文2：“…我——一个思想家，一个大书蠹虫，一个为了寻求知识之梦而耗尽自己青春年华的行将就木者，于你的青春、你的美貌，又有何用？我打从呱呱坠地起就是一个畸形的怪物，怎么竟会鬼迷心窍地以为知识的天赋可以在少女的幻想中掩饰肉体的缺陷？…” （熊玉鹏译）
这段会话节选自Nathaniel Hawthorne的著作The Scarlet Letter中的第四章（会面），是海丝特.白兰的丈夫罗杰.齐灵沃斯说的一段话。从上文中可以得知，齐灵沃斯是一个学者、一个有知识的人，所以即使是在日常的口语中，他说的话也应当有别于没有文化修养的人。原文句法紧凑、连贯、一气呵成，把齐灵沃斯复仇的心态通过文雅的话语表现出来，通过这种反差使读者内心受到强烈地震撼，既刻画了这个貌似忠厚长者，实则蛇蝎心肠的人物形象，也推动了剧情的发展。因此，熊译比于译在句法结构的把握上更为准确，通过完整文雅的长句和原文的语域形成了对应，做到了传神。而于译句子短，句法简单，虽然偶有长句但结构松散，不完全符合原文的语域。只有语域在句法结构上的准确对应，才可以使译文与原文有相近的形式和相似的效果，才可以妙笔生花。
例3： “… I promise ye, Mistress Prynne shall be set whee man, woman, and child may have a fair sight of her brave apparel, from this time till an hour past meridian A blessing on the righteous Colony of the Massachusetts. Where iniquity is dragged out into the sunshine! Come along. Madam Hester, and show your scarlet letter in the market-place!”
（Nathaniel Hawthorne: The Scarlet Letter）
译文1： “……我保证，白兰特太太要被安排在一个男女老少都可以看清她漂亮衣服的地方，从现在起到午后一点让大家看个够。祝福正确的马萨诸塞殖民地，一切罪恶都得拉出来见见太阳！过来，海丝特太太，在市场上亮亮你的红字吧！ （于世华译）
译文2： “我答应你们将海丝特.白兰放在一个众目睽睽的地方，让男人、女人和孩子们从现在到午后一点钟可以参观她的奇装异服。上帝赐福马萨诸塞州殖民地，将罪恶昭示在光天化日之下！走，海丝特太太，到市场去展示你的红字！” （熊玉鹏译）
这段会话节选自Nathaniel Hawthorne的著作The Scarlet Letter中的第二章（市场），是一个凶恶的狱吏说的话，从原文中的不规范用语（如ye、whee等）可以看出狱吏是一个受教育程度不高的人，再加上他说话时所处的环境及受话人的身份，致使他使用了非常通俗化的语言。所以在翻译时应当注意这一语域特征，尽量使用符合人物形象的语言。于译通过一些通俗化的词语和句式，把一个面貌凶恶的狱吏表现得活灵活显，在这一点上熊译则给读者以过份文雅的感觉，如众目睽睽、奇装异服、将罪恶昭示在光天化日之下等都不太符合狱吏的身份，造成语域的不对应并最终影响读者对文学作品的感悟。因为归根到底，文学作品的翻译不仅要译出原作的字面意思，更要译出原作的思想，情感和风格，要重现原作中的人物形象，故事情节和艺术意境，要使译文读者像读原作一样得到启发与感受，而实现这一目标只有通过语域的对应。
综上所述，文学作品中人物会话翻译的理解与表达离不开对语域的分析，但是因为两种文化在语域理解及运用上各不相同，特点各异，所以译者要想传达和再现原文的意思及风格，就要认真分析和弄清原文中人物（the addressor）的身份等语域特征，然后在译语中选择合适的措辞和进行恰当的句法处理，力求使译文既忠实于原文的内容，又忠实于原文的风格，做到语域的对应与传神。所以从某种程度上说，文学作品中人物会话的翻译过程，就是一个清晰认识和分析原文语域特点，寻找并将译文中对等语域确切表达出来的过程。译者在翻译中如果不对语域加以注意，就会使原文的信息内容因得不到最自然，最贴切的再现而失去原貌。因此文学作品的译者不仅要注意原作的意旨，情感，也要注意语域的对应，使自己译作的人物形象与原文一致。语域对应翻译的成功与否是检验文学作品译文质量的关键之一。
注释：
① The linguistic features which are typically associated with a configuration of situational features——with particular values of the field, mode and tenor——constitute a register.
② 原文：There was, moreover, a boldness and rotundity of speech among these matrons, at most of them seemed to be, that would startle us at the present day, whether in respect to its purport or its volume of tone.
③ 海明威认为文学创作的原则应当象冰山一样，有八分之七是隐在水下的。读者所要做的就是通过阅读小说“浮在表面的八分之一”内容，去完成剩余的作者想表达的八分之七内容。
参考文献：
[1] Hartmann, R.R.K. & Stork, F.C. Dictionary of Language and Linguistics [M]. London: Applied Science Publishers, 1973.
[2] Halliday, M.A.K. & Hassan, Ruqaiya. Cohesion in English [M]. London: Longman, 1976
[3] 侯维瑞. 英语语体 [M]. 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1988.
[4] 郭著章. 语域与翻译 [J]. 中国翻译，1989，(6)
[5] 于世华(译). 红字 [M]. 外文出版社，2000.
[6] 熊玉鹏，姚乃强(译). 红字 [M]. 北京燕山出版社，200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