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志渊
河南理工大学外国语学院 河南焦作 454000
摘要：存现句是中英文共有的常见句式之一，对语篇构建发挥着重要作用。文章基于自建英汉平行语料库，通过检索、分析there存现句对应语料，结合源语和译语特征，从语言、认知和思维方式差异等角度对其翻译方法进行分类讨论。主要有三种：一是保留英语的句法结构，译为包含“有”、“存在”、“出现”等动词的汉语存现句；二是译为非存现句，译文虽仍包含“有”标识词，但源文中的“存现”含义已转换成用have表达的“拥有”之意；三是译为不含“有”标识词的其他主谓句，主要涉及主语、谓语的转换或增补。基于以上讨论，提出转换与增补是英语there存现句汉译的必要方法。
关键词：there存现句；汉译；平行语料库；转换；增补
A Parallel corpus-based Study of English-Chinese Translation of English There-existential Sentence
Lin Zhiyuan
School of Foreign Studies, Henan Polytechnic University, Jiaozuo, Henan 454000
Abstract: The existential sentence is one of the common types of sentences both in English and Chinese, which plays a very important role in constructing discourses. Based on the self-built English-Chinese parallel corpus, the present article is designed to explore the translation of there-existential construction by searching and analyzing the concordances. The English existential sentences are translated into Chinese mainly in three ways, firstly into Chinese existential sentences that include special verbs such as “you”, “cun zai”, “chu xian” and etc., secondly into Chinese non-existential sentences that include the marker “you” which means “to own” that usually expressed by “have” in English, and thirdly into other non-existential sentences that exclude the Chinese character “you”, in which subjects and predicates usually need to be shifted or added. Therefore, it is finally put forth that shift and addition are two methods essential to English-Chinese translation of there-existential sentences.
Key words: there-existential sentences; English-Chinese translation; parallel corpus; shift; addition
一 引言
英语there存现句由虚词there引导，使用be或其他表存在、发生之意的不及物动词，后跟名词短语作实义主语，通常为不定指形式，用于陈述事物的存在或不存在及事件的发生或未发生，具体结构表示为there + be + indefinite NP (+ place or time position adverbial)（Biber, 1999：943-945）。此句式是英语语言中存在的重要句式之一，通常发挥着提出新信息的语篇功能。多年来，学界已对英语there存现句进行了颇有深度的研究，并已取得丰硕成果。近几年，研究主要集中在格理论、引导词there身份定位、名词定指、认知理据及深层次的语义语用运作机制等方面（Hazout, 2004；Ren, 2013；马玉蕾、王振华，2009；张智义、倪传斌，2012）。由于汉语中同样存在相似的存现结构，即“处所词+不及物动词+名词短语”模式，中英存现结构之间既有相似性，也有差异之处，故而国内有学者从英汉语言结构对比的角度从对存现句进行研究，研究主题主要有句法对比分析、定量认知对比研究、生成语法研究等（韩景泉，2001；李京廉、王克非，2005；高文成、张丽芳，2009）。然而上述研究大多是从语言学、认知心理学的角度进行的，国内鲜有学者从翻译的角度对there存现句进行过研究。众所周知，存现句是汉语和英语中大量使用的典型句式之一，在构建语篇方面发挥着重要作用，考察并描述这一特殊句式的英汉对应状况对翻译研究而言就有很大的必要性。鉴于此，本文将基于自建的英汉双语平行语料库，通过检索、分析there存现句的英汉对应语料，结合中英语言的不同特征对其进行分类讨论，旨在发现其内在的汉译规律及行之有效的翻译方法。由于篇幅所限，本文只讨论英语there存现句汉译。关于汉语存现句的英译，将另撰文讨论。
二 数据收集及统计
本文涉及的语料均来自于笔者自建的英汉双语平行语料库。该语料库由汉英和英汉两个方向对齐的语料组成，涵盖小说、散文、财经、政治、法律、体育和社会生活等七个领域，所有语料均进行过段落级和句级对齐处理。该库由生语料库和词性赋码语料库构成，其中英文语料使用CLAWS7进行词性标注，中文语料使用中科院ICTCLAS分词系统进行标注。本研究使用的语料检索工具是北京外国语大学中国外语教育研究中心研发的平行语料检索软件BFSU ParaConc 1.2（Xu, et al, 2012）。
通过以there_EX为关键词，对英译汉子库的词性赋码语料进行检索，得到语料624条，通过人工排查，删除不合格语料6条（由于标注错误或缺少对应译文而致），共有有效语料618条。通过逐条分析这些语料，以句法结构和语义特征为主要观测点，发现there存现句的汉译基本上可以概括为三种类型：一是保留英语的句法结构，译为包含“有”、“存在”、“出现”等动词的汉语存现句；二是译为包含“有”等标识词的非存现句，不过源文中的“存现”含义已转换成用have表达的“拥有”之意；三是译为不含“有”标识词的其他主谓句，主要涉及主语、谓语的选择或增补。这三种情况的总体分布如下表所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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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译类别 |
频次 |
百分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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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一 |
267 |
43.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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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二 |
57 |
9.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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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三 |
294 |
47.6% |
There存现句三种翻译类型统计
从以上统计数据发现，43.2%的语例从英语的存现结构直接转换成中文的存现句。可以初步推断，相似的句法结构、相似的认知规律为该类型翻译提供了较好的解释。类型二比起类型一和类型三而言所占比例相对要少得多，但也不容忽视。类型三所占比例最大，代表了英语there存现句汉译的主要特征，但此类型包含的译文句式庞杂，需要进一步仔细分析并归纳其典型特征。
三 There存现句汉译的类型分析
人类认识社会和自然界规律的普遍性和相似性，使不同语言在表达相同概念时会有相似的认知模式。英汉语言在表达存现概念时也产生了相似的语言结构——存现句。然而，不同民族的文化及思维方式存在差异，使其语言表达方式也各具特征。本节笔者将对上述三个类型译文进行分析，试图从语言、心理认知和思维方式的角度揭示译本产生的内在机制及转换规律。
（一）将there存现句译为汉语存现句
1.There存现句完整形式的直译。下文例1）和例2）的源文均使用了英语存现句中最基本的完整形式，即“There+be+NP+ADV”结构（其中NP代表名词短语，ADV代表地点状语或时间状语，下同），而此结构与汉语存现句的“处所词+不及物动词+名词短语”模式，在语义和语言结构上有极大的相似性，因而此种译法也是英语存现句最基本也最常见的译法之一。
1）源文：There was a pier-glass between the windows of the room.
译文：房间的两扇窗子之间有一面壁镜。
2）源文：In our society there is an undercurrent of skepticism and aversion toward knowledge, which in the old days was spoon-fed with little room left for questioning.
译文：如今的社会充斥着一种对知识的厌恶和怀疑论，然而在过去，人们毫不犹豫地汲取知识。
2. 英语中的there存现句并非完全符合“There+be+NP+ADV”结构的要求，有时会省略表场所的地点状语或表时间的时间状语。因此，在汉译时可根据上下文语境补充处所名词，如例5）中的“世上”和例6）中的“天下”都是根据源文语义增补而来。
3）源文：There are some others, that account wife and children, but as bills of charges.
译文：世上还有一种人，他们认为妻子儿女不过是应付的账单。
4）源文：There is nothing duller than climate, which can be converted into a topic only by scientists and hypochondriacs.
译文：其实天下再没有比气候更枯燥乏味的了，或许只有科学家与疑病症患者才会把它当作话题。
3.There存现句空间隐喻的翻译
当然，并非所有的存现句都表示物理意义上的空间概念。具有抽象意义的空间隐喻在英语存现句中也随处可见，例3）和例4）中的“这句话”和“爱情里”所表达的就是隐喻空间。如果英汉语言具有相同或相似的隐喻方式，那么直译就是最好的翻译方法之一。
5）源文：But there is more wisdom in this: “Love me, love my book.”
译文：但是，“爱我及书”这句话却有更深的哲理。
6）源文：There is no formula in love.
译文：爱情里没有公式可套。
（二）将there存现句译为包含“有”等标识词的非存现句，不过源文中的“存现”含义已转换成用have表达的“拥有”之意
1.增添泛指人称主语“人们”、“他们”等，谓语动词译为领属动词“有”。
英语存现句以虚词there引导，通过不及物动词表示存在、出现的事物或发生的事件，是对客观存在的描述，反映了西方人注重客观描述的客体思维模式。然而东方人更强调人对客观世界的主观感受，注重主体思维模式，因而在汉语中经常使用含有人称主语的句式（连淑能，2006:34-35）。如例7）和例8）的源文分别使用客观陈述和被动语态的形式，而在译文中都增添了人称主语“人们”、“他们”，译为汉语的非存现句。既然选择人称主语，鉴于人称主语和名词短语即陈述对象之间的所属关系，故而采用“有”这一特定领属关系动词来组织句子结构。
7）源文：There cannot be two opinions on that point.
译文：关于这一点，人们决不会有别的看法。
8）源文：There was too much to be thought, and felt, and said, for attention to any other objects.
译文：他们有多少心思要想，多少情感要去体会，多少话要谈，实在无心去注意别的事情。
2.选择源文中的名词短语NP或其从句中的人称主语做译文主语
如果在名词短语NP中（包括含有从句的复杂名词短语）包含表人称的施事主语，则直接把施事主语译为汉语中的主语，把原有名词短语中的受事对象译为领属动词“有”的宾语。如例9）中的从句主语“you”和例10）中名词短语中的“the James Dillingham Youngs”都转化为译文主语，“anything”和“two possessions”也相应转换为各自的宾语。
9）源文：”Clyde, if there is anything you have not confessed, you must confess it before you go.”
译文：“克莱德，如果说你还有哪些事情没有忏悔过，那末，你在大限来到以前非得忏悔不可。”
10）源文：Now, there were two possessions of the James Dillingham Youngs in which they both took a mighty pride.
译文：现在，詹姆斯·迪林厄姆·杨夫妇俩各有一件特别引以自豪的东西。
（三）将there存现句译为未包含“有”标识词的其他非存现句
1. 把there存现句中的NP译为主语，根据语义补充上与主语相搭配的谓语动词。
11）源文：Yet there is Peace again, and the souls of men fresh-murdered are not flying into our lungs with every breath we draw.
译文：不过和平终归已经到来，那些新近被屠杀掉的人们的幽魂总不致再随着我们的呼吸而充塞在我们的胸臆。
12）源文：There is an old proverb, “Love me, love my dog.”
译文：古谚说：“爱屋及乌”。
合理的语言搭配是保障语言通顺地道的必备条件之一。为了使译文符合译入语的语言规范，译者必须考虑给各成分选择合理的搭配伙伴。如例12），既然选择“古谚”为译文主语，那么就得选择一个合适的谓语与其搭配。如果译为“古谚写”、“古谚表达”或“古谚是”似乎都不妥，唯有“古谚说”较通畅一些。究其原因，在于谚语基本上都是通过口口相传的形式流传下来，故而用“古谚说”更合情合理。
2. 把there存现句中的ADV译为主语，把NP的词性转换成动词充当译文的谓语。
13）源文：There has been no change, then, in the market's reading of the Fed or the European Central Bank's policy stance.
译文：也就是说，市场对美联储或欧洲央行政策立场的解读并未变化。
14）源文：There was a 17% fall in the number of first year undergraduates at UK universities in the first year of higher tuition fees, official figures show.
译文：官方数据显示，在第一年高昂的学费面前，英国大学的本科生的数量减少了17 %。
例13）和例14）中的NP为表示变化之意的动作性名词，在翻译此类句式时，译文更倾向于把源文的静态意义转换为动态意义，如例13）中的“change”译为“变化”，例14）中的“fall”译为“减少”。究其原因，是英汉语言的不同特征引起的。英汉语言对比的研究成果表明，英语多使用名词，尤其是抽象名词，在表达静态意义上见长；汉语多使用动词，以连动结构最具特色，在表达动态意义上显优（连淑能，2006:54）。
3. 当there存现句中的NP为含有定语从句的复杂名词短语时，如果NP的核心词在从句中充当主语，可以考虑直接把NP的核心词译为主语；如果NP的核心词在从句中充当宾语，可以把从句的主语译为译文的主语，而把NP的核心词译为宾语。如例15）源文中的从句主语Ms. Yellen被译为主语，而充当从句宾语成分的名词短语“other steps”译为宾语，而例16）则稍有不同，由于名词短语NP在从句中充当主语的成分，因而按照原有的结构译出。两个译例的相同点在于，它们虽然在语义上保留了源语中的存在意义，但都把源文的there be 形式结构省略得一干二净。如果给例16）的译文前增加“有”字，当然也可以，但译文似乎就变得不那么简练，或者说有了一定的英语化的味道。
15）源文：But there are other steps Ms. Yellen could take to manage the frustration of her colleagues overseas.
译文：但耶伦可以采取其他一些措施来应对海外同行的失望。
16）源文：There are plenty of different pushups that work the different muscles in the shoulders and arms.
译文：许多不同类型的俯卧撑可以使肩膀和手臂的不同肌肉得到锻炼。
4.主语由增添的泛指人称代词“人们”等充当，谓语动词由there结构中的NP转换而来。增添人称代词的情况在例7）和例8）已经讨论过，所不同的是，这里的谓语不是由领属动词“有”充当，而是从there结构中的NP转换而来。如例17）中的feeling转换为译文的谓语动词“认为”，例18）中的“disbelief”转换为译文的谓语动词“很难想象”。同时，这两个译例也再次证明了汉语注重主观感受英语注重客体描述的思维方式差异。
17）源文：There was an overwhelming feeling that its best days had passed.
译文：人们都认为最好的光景已经过去。
18）源文：In a world where our every move seems to be tracked, there is disbelief both that an aircraft could simply disappear and that the flight data and cockpit voice recorders are so difficult to recover.
译文：在我们的一举一动似乎都可以追踪的当今世界，人们很难想象一架飞机竟然会消失，而飞行数据和驾驶舱语音记录器这么难回收。
四There存现句汉译的必要途径——转换与增补
诚然，英语there存现句的汉译绝不仅限于以上三种类型，尤其是第三种类型中的翻译转换更是复杂多变，文中所列举的四种情况只是其中的典型形式，这也正说明翻译的复杂性和灵活性。然而基于上述讨论，可以发现还是有规律可循的。
There存现句汉译的关键在于以下三个步骤。其一，确定句型，考虑能否翻译成汉语的存现句。此考量涉及源文是否满足汉语存现句的基本构件、句式是否合乎汉语语言规范。如无法满足这两个要件，就要考虑将其转换为其他句式。其二，选择译文主语。主语通常从there存现句中的名词短语NP（包括从其关系从句）中或状语ADV中选择，大多是句子中表示人物、事件、数量等重要概念的词汇。如果没有合适的主语，可以考虑补充，尤其是补充表泛指意义的人称主语“他们”、“人们”、“世人”等或场所名词如“天下”、“世上”等。此外，也要考虑零主语即无主语结构的情况。其三，根据主语和宾语，选择或补充适当的谓语或谓语动词。其中，务必要考虑各成分之间是否搭配，是否符合汉语的表达规范。必要时，可采用词性转换的方式，将原有的动作性名词转换成动词，将英语中的静态表达转换成汉语的动态表达。
一句话，转换与增补是there存现句汉译经常采用的翻译方法。关于转换，其不仅仅是句式结构、词性类别的转换，更是英汉不同思维方式的转换；关于增补，其不仅仅是句子成分的增补，更是是语境意义的增补。
结语
如今，基于平行语料库的研究方法已被广泛应用到翻译研究，通过对大量真实对应语料的分类、统计与观察，可以发现隐藏在文本中的翻译规律。通过对There存现句对应语料的分析，发现其翻译还是有规律可循的。部分译文依然保留了源文的存现结构，少部分英语存现句被转换成了貌似对等的汉语“有”字所属结构，将近半数的译文被译为其他非存现结构。其中，词性与思维视角的转换，人称主语与谓语动词的增补是there存现句翻译中最常用到的翻译方法。文本是语言研究的载体，从翻译的视角重新审视语言的使用，是对传统语言学研究方法的有益补充。本文有关there存现句汉译的讨论，希望能引起学界的关注，欢迎大家批评指正。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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